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，中国经济的快速增长主要得益于其沿海地区，沿海地区面积只占到中国陆地总面积的13％，但贡献了国内生产总值（GDP）的60％。为了快速发展经济，创建更多的土地，沿海湿地已经被数千公里的海堤所封闭，其长度超过了中国古代的“万里长城”。这条“新长城”涵盖了中国沿海线总长度的60％，引起了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的大幅下降，并威胁到区域生态安全和可持续发展。

长城（图片来源于Science）

长江口的海堤（图片来源于Science）

2014年11月21日，著名学术刊物《Science》刊登了来自复旦大学、北京林业大学、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、荷兰格罗宁根大学、荷兰皇家海洋研究所几位学者撰写的评论文章，题为《反思中国的新长城》（原文：Ma et al., 2014. Rethinking China's new great wall. Science 346: 912-914;网址链接http://www.sciencemag.org/content/346/6212/912.full），着重指出了中国沿海湿地流失的问题，分析了湿地开垦背后的驱动力，以及带来的严重后果，并提出了有效的湿地管理措施。

中国的沿海湿地总面积达到580万公顷，发挥着重要的生态功能，并为区域发展奠定了基础。沿海湿地首先是生物多样性的保证，例如，中国的沿海湿地栖息着230种水鸟，这超过了世界上25%的野生水鸟种类，这里亦是全球候鸟迁徙的重要路线。除了生态功能，沿海湿地亦是渔业资源的保障。2011年，湿地生产2800万吨的水产品，占全球总量的近20％。沿海湿地还作为许多水生生物的产卵及育苗场，为海洋生态系统的健康和近海渔业的发展提供保障。此外，沿海湿地对人类社会和经济发展的重要作用还包括消纳沿海污染，以及帮助抵御台风等极端天气。沿海湿地也提供了许多直接和间接的生态系统服务，包括营养循环、碳储存，以及旅游和娱乐。虽然中国沿海湿地的面积还不到总生态系统面积1％的，但提供的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达到2000亿美元/年，占到全国生态系统服务总值的16％。

文章指出，人类建造海堤自古有之，传统目的是为了防止潮水侵袭人类的居所，然而，近几百年来，建设海堤更多地被用于开垦沿海湿地，为工农业活动服务，越来越多的海堤建设正在损耗着沿海湿地的生态功能。在中国，1950-2000年间，中国以平均2.4万公顷/年的速度开发沿海湿地，50年间约有一半的沿海湿地流失。而进入新世纪，随着城市化和经济发展不断加快，2006-2010年间这一数字增加至平均每年4万公顷，现在中国只剩下约580万公顷沿海湿地。过去20年间，中国海堤的长度增加到原来的3.4倍，2010年时约为1.1万公里，覆盖了中国1.8万公里的大陆海岸线的61%。

长城与“新长城”（图片来源于Science，作者添加中文翻译）

几十年来，填海造地、建造海堤被视为获得工农业用地的有效办法，维持并提高了中国人的生活水平。然而，一系列的生态、社会和经济影响亦随之凸显。沿海湿地流失正在影响着沿海生物多样性和渔业资源。此外，随着港口、沿海养殖以及工业项目的全面侵占，等沿海湿地从污染消纳区变成了污染源，导致近海和海洋环境迅速恶化。更有甚者，沿海湿地的流失还会使沿海应对极端天气的能力变弱。文中还援引《中国环境与发展国际合作委员会2011年度政策报告：中国经济发展方式的绿色转型》，指出中国沿海湿地的开垦所造成的生态损失（包括水源净化、氧气补给和土壤形成等自然过程）高达每年310亿美元，占到中国海产品生产总值的6%。

实际上，在欧美等发达国家，为了减少沿海湿地流失带来的损失，已经建立了一系列的政策保障，例如欧洲的“海岸带综合管理”（Integrated Coastal Zone Management）和美国的 “无净损失”（no-net-loss）湿地政策，甚至在一些国家，湿地面积已经有所回升。

在中国，中央政府也采取了多项措施保护湿地，例如分别于2000年和2004年颁布了《中国湿地保护行动计划》和《全国湿地保护工程规划》等。中国还在沿海设立了35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，其中14个受《国际重要湿地公约》保护。但是由于中国对GDP增长的过分关注，湿地保护法制尚不完善，湿地由多个部门共同管理，而中央及地方政府部门存在不同目标的冲突（比如中央评价地方政府的主要标准一直以GDP增长为核心，当局会为了保证经济增长而听任生态遭到破坏），目前的多个法令都无法有效实施。

中国建设海堤的速度（图片来源于Science，作者添加中文翻译）

此外，在实践中破坏湿地的行为并无有效的惩罚机制，对于湿地开垦的环境影响评价，生态系统的影响通常被忽略。中国开垦沿海湿地的速度还在加快，根据《全国海洋功能区划（2011-2020年）》，2020年之前因基础建设的需要将会开垦25万公顷的沿海湿地，因其他目的被开垦的湿地则会更多。据估计，在2010至2020年间，沿海湿地开垦速度将提高至6万公顷/年。

为了遏制沿海湿地的无序开垦，文章提出了四点建议。第一，健全法制，在全面深入研究的基础上，设立沿海湿地的开垦红线。第二，在目前湿地多重管理的情况下，国务院应对各个部门进行协调。第三，把政府部门管辖范围内的生态损失纳入到其政绩考核中。第四，向大众普及生态系统功能以及可持续发展的教育。

最后，文章指出，开垦沿海湿地已经造成了一系列的生态和经济损失。为了实现“生态文明”与可持续发展，中国各级政府必须高度重视沿海湿地及其生态系统服务的保护。中国反思在沿海湿地上建立的“新长城”，已经迫在眉睫！